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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会一位曾遭遇性侵的姐妹心痛故事:我的童年,被所谓的“属灵名义”毁掉了

作者: 王政民 | 来源:基督时报 | 2018年08月17日 09:11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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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
支晶晶说:讨厌任何一切以属灵名义来强迫她的行为,因为她的童年,就是被这样所谓的“属灵秩序”给毁掉了。

坐在我面前的女子支晶晶(化名),三十出头的年纪,温婉大方,表情平和安宁,让见她的人第一眼就心生好感。和她聊天的过程中也不难感到,这是一位心地温柔善良的美丽女性,言语中也常常充满了对生活的一种豁达和乐观。

但其实,这一切云淡风轻背后却是童年的伤疤带来的十多年的迷茫和无助。当支晶晶述说着她的过往,仍不免心中感叹:所谓以“属灵”名义层层包裹下的性侵害,到底透支了多少人的虔诚信仰?

然而,这些却又并非只是个案——在那些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,有多少灵魂在苦苦挣扎中呢?

一、晶晶的童年遇到一个说娶她就是“拯救她”的奇怪传道人

晶晶出生在边疆,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就是在教会里。她的妈妈是一位传道人,从小就和父母因为响应自己所在的教会传教的呼召,所以上个世纪90年代,支妈妈和父母这一家人从沿海省份千里迢迢搬到了新疆。

不过,值得注意的是,支妈妈的教会的是慢慢演化成大部分人都信奉了三赎基督。三赎基督,又称为是"门徒会"或“二两粮”,由陕西人季三保创立于1989年。虽然它自称是基督教的一支,但因对《圣经》的理解不同于基督教传统,以三赎为二次道成肉身的基督,且教义中存在对其创始人季三保的个人崇拜及神化,通常被基督徒视为异端,而在社会上,国家数次明令指出这是邪教。

然而,它在许多贫穷的农村却因其生命粮的传说和医病赶鬼而传播开来,而其中支妈妈这样的单纯而热情的信徒不在少数。许多单纯的信徒被三赎基督害的家破人亡。

支妈妈一家在新疆建立了教会,并吸引了曾经沿海省份的教会信徒来到这里生活。其中,也吸引了一位崔姓传道人来到这里。他多年癫痫,又来自己说被三赎基督救好了,一直没有结婚,从旁人的眼中看,会晓得崔传道单身的原因无非是人穷,又没任何吸引女生的地方,但他却并非这样看,他的理由也看上去非常虔诚。他总是说,自己单身是为了传福音,因为没家累,可以更好的服事神。

有一天,晶晶鼓足勇气,告诉妈妈说,崔传道欺负了自己,欺负的方式是抚摸自己的身体。她还没说完,支妈妈就赶紧打断晶晶的陈述,不相信晶晶说的是事实,还担心如果任由童年时期的支晶晶说下去,她的丈夫是个脾气暴躁的退伍军人,一定会杀了崔传道。

于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。

但晶晶的生活并非平静下来。支晶晶说,在她眼中,崔传道就是个恶魔,然而她的整个童年都是这个恶魔给摧残着。但支妈妈多次严厉斥责自己,说晶晶生下来就有邪恶和污秽在自己身上,需要赶鬼赶出来,她无论如何不相信崔传道是自己女儿口中的那个人。更加严重的是,几乎每天妈妈和爸爸都吵架,让年幼的支晶晶没有可以沟通说话的人,以至于后来,晶晶不再躲避崔传道,甚至是迎合。

崔传道还多次告诉支妈妈,晶晶太过于艳丽,一旦离开家乡走向社会,就会误入风尘,一辈子凄惨,而只有嫁给基督徒,才能保守忠贞。他还说,晶晶身上有股不干净的东西,很邪性,这种东西只有传道人才能靠着圣灵压制,而三赎基督给自己的使命和负担就是救支晶晶这个被太过于美貌的“可怜女子”,而拯救的方式就是娶她。

支妈妈觉得崔传道说的有道理,但是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脾气火爆,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。于是,晶晶没有陷入到这样的火坑里面。

三、再入教会又遇劫难 内心已“爱无力”

靠着自己的聪明和努力,晶晶考上了沿海省份的一所大学。就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,一位比她大的师姐给她传福音,于是晶晶又去了教会。这所教会是个年纪挺大的从韩国来的宣教士L牧师建立的。这个宣教士在首尔开出租,后来去读神学,读了神学后在首尔租了地下室建立教会,但是一直没有信徒,他告诉自己的区会,自己的异象是去中国宣教,于是就来到了中国一个沿海省份。

窈窕淑女,谁不喜欢呢?晶晶刚去聚会不久,就开始被这个L牧师疯狂追求,牧师设想着,这个美好的女子做自己的师母,自己虔诚的牧养教会,被别人羡慕,这多么幸福呢? 但支晶晶不喜欢L牧师。可是即使多次拒绝,L牧师却更显热烈,他多次不顾反对强行搂抱晶晶,甚至说,这爱是无罪的爱,他要为主、为爱更加癫狂。

2007年,晶晶在大学毕业前,晶晶去一间广告单位单位去实习。这家单位的老板是位中年妇女,很喜欢晶晶,有意介绍自己的儿子认识她,让两个人产生感情、谈恋爱,然后结婚。老板的儿子礼貌而英俊,对晶晶也很热情,但晶晶这个时候发现自己已经“爱无力”了。

过去的经历让害怕,让她觉得爱是虚假的,难以接受任何人的爱。

毕业后,晶晶做起来广告行业后,经常接触各色公司。因为最主要的业务就是谈客户,因为姣好的面容,晶晶常常收到一些男客户的暧昧暗示和潜规则。

然而,在晶晶看来,这是一种真实的交换:你给我好处,我给你身体。于是支晶晶就开始了钱色交易,而且一做就三四年。

在她看来,这样的交易反而比在教会里面那些干脆而直接,让她最烦的是,教会的传道人遮遮掩掩用尽了各样信仰的理由占据自己的身体,通过复杂肮脏的属灵的理由来满足私欲,而生意场上这些“嫖客”则是通过金钱表达自己的欲望。

几年下来,让她有了一笔积蓄,买了高档别墅区买了房子。但晶晶说,自己对任何人都不再信任,也讨厌自己的身体。

四、她作为一个正常人的人生已经远去了

到了结婚的年龄,然而支晶晶却不知如何是好。从小到大,她没体会过“心动”是什么滋味。她说:之所以如此,是童年受到的伤害让她看世界的眼睛变了,没了天真,没了胆怯,没了泪水,也没了心动。

然而,阳光总是寻找那些裂缝之处去照耀。当我们抬手去看阳光时,我们会发现从指缝里透过的阳光,耀眼但不刺眼,温暖但不灼热。

在晶晶眼中,她现在的先生就好似精疲力尽之后的一丝照进来的阳光般和煦温暖。“他是第一个让我有恋爱感觉的人。”他们相识于晶晶在大学聚会的教会。支晶晶觉得自己是喜欢他的,因为有一次在教会聚会结束回去的路上,这个男生主动地用电动车载着自己,当时是个晚上,海风吹在人的脸上,很舒服。支晶晶坐在电动车的后座上,看着街景,心里有心动,有恋爱的感觉。

他开始追求晶晶,在很多小事上照顾晶晶。很多年后,他们结婚了,看上去生活美满,让人羡慕。但是对于丈夫,晶晶内心有很多愧疚。因为过去的经历仍旧有着挥之不去的阴影。她说,最开始恋爱的感觉很微弱,因为她自己的灵魂被破坏了,很难再对人有懵懂恋爱的感觉了;婚后,也很难有轰轰烈烈的性与爱了,晚上先生都是温柔地搂着支晶晶入睡,也不太敢过于主动地在性上要求太多,因为担心晶晶有不好的体验,而晶晶也是,很多时候都对性的要求很少,常常两人只能无奈相拥,但心底却没什么太好的感觉。

面对感情和性爱,没了正常人的那种感觉,这最让晶晶无力和心碎。一次,我和晶晶在街上走路经一个小树林里,看到一个女学生因为失恋蹲在树下的地上哭。晶晶说,我多么想也能因为感情的事去哭,去笑,但是却无论面对什么都无动于衷了。

曾经的童年,让她很痛苦,但是这样的痛苦久了、旧了之后并非是遗忘、或者淡去,而是麻木。对晶晶而言,最大的痛苦是那种爱情里面的各种惊喜、明媚、痛苦和眼泪,都失去了,她失去了普通人对感情的各种感觉,即使最好吃的一盘菜摆在她的面前,她都已经尝不出咸淡。

也许,从童年遭遇性侵并且无处诉说、无法改变时,她作为一个正常人的人生已经远去了。

五、Metoo:愿意看到更多的人站出来揭露,来对抗

晶晶和丈夫在结婚后,不再去教会,也不再向上帝祷告,只是每天日常的生活,赚钱、养家和陪伴彼此,生活平淡而压抑。对于过往,丈夫从不敢也不想提起。

婚后的几年里面,晶晶和先生几乎是与教会的生活绝缘的,他们躲避了一切能让他们想起基督教的事情来,而且是刻意躲避。

时间流逝,在一年的夏天,晶晶突然对她的先生说说,我们去教会吧,她的先生愣了一下,说好。

在开车去教会的路上,晶晶的先生一直很紧张,他认为晶晶会在教会里面感到不适,认为晶晶可能觉得教会的肢体只是道貌岸然而已。所以到了教会,支晶晶的先生,一直陪伴着他,在一个角落里坐下,保护她。但是晶晶没有任何明显的不快。

说完她自己的故事,我不禁诧异,问晶晶为何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,去教会对她意味着什么。她说,没什么,就是觉得想去了,而且也不觉得去教会就意味着什么,仅仅是去教会,去听道,去做基督徒而已。

问:重新回顾你的经历,你还心痛或者有什么感受吗?
答:很多人都会觉得我应该会心痛,就跟受到了不公正待遇那样,会不平、会难过。但现在的我,没那样的感觉。

心痛,难受,我都没有,我认为这是正常人比较美好的感觉。有喜怒哀乐,任何人都会遇到各样的事情,并根据这样的事情,有这样那样好与不好的情绪。但我没有,可以说,我受到的伤害让我对人生觉得随遇而安、得过且过了吧。我不愿意也没能力在生活中找到小女孩最初看世界的那种惊讶了。

问:这样的事情对你的信仰当时最大的冲击是什么?
答:
当时我没信仰,尽管我的家里就是聚会点,我不明白含义。最初被性侵发生后,我是很委屈的,因为别人强迫我做了我不喜欢做的事情。

问:关于姐妹如何保护自己,你有什么建议?你对有类似经历的人有怎样的建议?
答:小时候的女孩没能力保护自己,他们如果有好的家庭,或许这样的经历会少很多。哭、喊,有时候是没有用的。如果说建议,那就是报警吧!

在发达的地区,这样的伤害都是难以避免的。但社会越进步,会少很多。我不幸经历了这样的事,我不知道怎么提出来建议别人怎么做。但首先,性侵别人是不对的,不道德的,是犯罪行为,大家遇到了尽量报警,但很多时候,如果你研究具体的案例,都会发现,大家没报警的能力。我最多的建议是遇到了之后,慢慢的忘掉,依靠时间,依靠上帝。

问:你为何后来又选择回到教会?这中间没有什么内心的纠结或者冲突吗?
答:
我觉得我是基督徒,曾经去教会,后来觉得出于惯性,还是继续去吧。没有什么特别惊奇的心路历程,没有特别的纠结,去了教会,我礼貌的听道,尽管有时候并不能听懂。

问:现在全球开始由这样的#MeToo和#ChurchToo的运动,你怎么看这样的运动?对于中国,你觉得教会需要有类似这样的运动吗?
答:
我在上网的时候看到了一些,我说的不准确,我觉得这是在摧毁公益神话吧,大部分我看到的是说很多有名望的公众人物对自己的性侵。也可能我了解的不全面,但也有很多是被无名之辈的油腻男性侵的受害者。

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女性的意识的觉醒,她们把过去遭遇的性的欺负勇敢的说出来,不怕指责,因为能说出来,是需要勇气的。

教会的话也需要,但是教会比较复杂,我自己会说自己的经历,但是仍然不太愿意到处当做声讨来为自己挽回公道。教会需要很认真地处理。

我愿意看到更多的人站出来,说自己遇到的被性侵和骚扰,然后大家一起讨论,就会有更有智慧的想法被提出来,研究好如何防止性侵,如何对受害者进行安抚。

我认为有过受害经历的人需要一起勇敢地去说,去揭露,这毕竟是个很普遍、很频繁的事情,如果人们不站出来说,就会被忽略。但我还会认为,这样也许会有副作用,至于副作用是什么,我说不明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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